引言與文獻綜述

物流作為連接生產和消費的重要環節，現代物流體系在流通經濟發展中發揮著先導性、基礎性和戰略性作用。《“十四五”現代物流發展規劃》指出，要重點提升我國物流業競爭力，強化現代物流對區域流通經濟發展的支撐性和保障性作用。新發展格局下，物流業競爭力已經逐步成為促進區域流通經濟增長的核心驅動力，但目前關于物流業競爭力和流通經濟增長的關系研究還有待深入開展，因此本文從電子商務發展和產業協同集聚視角，分析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影響效應及作用機制，為我國現代物流和流通經濟發展提供參考和借鑒。

提升物流業競爭力是我國現代物流發展的重要目標，目前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物流業競爭力水平測度以及物流業競爭力對經濟發展的影響方面。在物流業競爭力水平測度方面，李利華和王軒(2020)從內部市場、外部市場、基礎資源和基礎設施等方面構建了物流業競爭力評價體系，研究發現科技創新、人力資本和物流環境等因素是影響物流業競爭力的關鍵，而傳統產業、地理區位、經濟水平的影響正在弱化。郭守亭等(2023)從生產要素、需求條件、政府行為等五個方面構建物流業競爭力評價指標體系，并利用熵值法對省域物流業競爭力進行測度，研究發現我國物流業競爭力呈現穩步增長態勢并具有顯著空間溢出效應。在物流業競爭力對經濟發展的影響方面，方菲和胡強(2023)認為物流業競爭力能夠有效促進產業數字化和產業結構升級，其通過長江經濟帶樣本的實證研究發現，物流業競爭力能夠通過產業數字化和產業結構升級推動區域經濟增長。

關于物流業競爭力和流通經濟增長的直接研究較少，電子商務發展和產業協同集聚是促進流通經濟增長的重要驅動力，現有研究主要集中在電子商務發展和產業協同集聚對流通經濟增長的影響方面，如姚利好等(2022)認為發展農村電商是實現縣域流通經濟增長的重要手段，且農村電商發展的驅動效應在西部欠發達地區的作用更加明顯。佟璐等(2022)認為東北地區農產品電商產業集聚和流通經濟發展具有顯著的空間相關性，其通過實證研究發現產業集聚能夠顯著提升本地區和周邊地區流通經濟發展水平。

綜上，現有研究集中在物流業競爭力測度及其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方面，鮮有研究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影響及作用機制，因此本文基于2010-2022年我國31個省份的省級面板數據，從電子商務發展和產業協同集聚視角，分析物流業競爭力影響流通經濟增長的作用機制。

機制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直接影響

物流業競爭力包括產業基礎、市場規模、數字化發展、企業競爭力和政府支持五個維度(李利華和王軒，2020；郭守亭等，2023)，其對流通經濟增長的影響主要體現在：降低流通成本、提升流通效率、促進資源要素自由流通等方面。在降低流通成本方面，一方面物流產業基礎越好，物流企業勞動生產率越高，能夠有效降低商品流通成本；另一方面，物流市場規模越大，物流企業能夠積極擴大生產規模，利用規模效應降低流通成本。在提升流通效率方面，一方面物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提升物流企業經營管理效率，從而提升商品流通效率，另一方面，區域物流企業競爭力是提升區域物流科技水平的關鍵驅動力，能夠有效促進流通效率提升。在促進資源要素自由流通方面，一方面物流產業基礎越好，資源和商品要素的流通成本越低，因此物流產業基礎能夠促進資源要素高效流通；另一方面，政府對物流產業發展的支持力度越大，物流產業體系越完善，越能有效推動區域內資源要素的高效流動。綜上，提出如下假設：

H1：物流業競爭力能夠顯著促進流通經濟增長。

(二)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中介機制：電子商務發展的中介效應

電子商務高度依賴物流業發展，物流業競爭力越強，越能高效率、低成本完成電子商務渠道商品的流通，從而促進電子商務發展。物流業競爭力對電子商務發展的影響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物流企業負責將電子商務交易中的商品，經過運輸、倉儲、包裝、裝卸和配送等服務從賣家運送到買家手中，完成電子商務的實際交付程序；二是物流企業通過先進的技術方法規劃運輸路線、提供合理的運輸條件減少運輸過程的損耗，以實現降低運輸成本、提高運輸效率的目的，最終降低電子商務企業的運營成本，促進電子商務發展；三是面對激烈的電子商務物流服務競爭，物流企業為了獲得競爭優勢需要不斷提高物流技術、更新物流運輸設備，為電子商務發展提供更優質服務。物流業競爭力能夠促進電子商務發展，電子商務發展能夠通過催生新業態、新模式促進流通經濟增長。綜上，提出如下假設：

H2：物流業競爭力能夠通過電子商務發展促進流通經濟增長。

(三)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中介機制：產業協同集聚的中介效應

產業集聚是指某一產業的上下游企業在一個特定的地理范圍內高度集中，該產業的龍頭企業、科研團隊、技術人才等要素在該地區不斷集聚。產業協同集聚是指生產某種或某類產品的上下游相關企業、相關服務業，高度集中在某個特定區域，從而實現協同生產的目標。高效的物流業有助于降低當地企業資源要素和商品運輸成本，提高當地企業的市場競爭力，進而吸引與當地企業相互關聯的上下游企業聚集在物流業水平較高的地區，實現相關產業協同發展，從而形成產業協同集聚。物流業競爭力能夠提升區域產業協同集聚水平，產業協同集聚能夠通過規模效應和技術溢出效應推動區域流通經濟增長。綜上，提出如下假設：

H3：物流業競爭力能夠通過產業協同集聚促進流通經濟增長。

研究設計與數據來源

(一)模型設定

為考察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影響，構建如下雙向固定效應模型：

式(1)中，下標i和t分別為省(市)和年份，流通經濟增長(GCE)為被解釋變量，物流業競爭力(CCS)為核心解釋變量，CV為控制變量，θ控制地區固定效應，μ控制時間固定效應，ζ為隨機誤差項。

為檢驗電子商務發展(ECI)和產業協同集聚(COAGG)的中介效應，構建如下中介效應模型：

利用式(2)-(5)分別檢驗電子商務發展和產業協同集聚在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影響過程中的中介效應。

(二)變量測度

1.被解釋變量：

流通經濟增長(GCE)。借鑒周嵐峰(2023)的研究，采用人均社會消費品零售額的對數衡量流通經濟增長。

2.核心解釋變量：

物流業競爭力(CCS)。參考 李利華和王軒(2020)、郭守亭等(2023)的研究，從產業基礎、市場規模、數字化發展、企業競爭力和政府支持五個維度構建評價體系(見表1)，利用熵權法測度區域物流業競爭力水平。

3.中介變量：

電子商務發展(ECI)和產業協同集聚(COAGG)。關于電子商務發展，區域網絡零售額占比越高，電子商務發展水平越高，因此本文利用網絡零售額占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比值作為電子商務發展水平的代理變量。關于產業協同集聚的衡量，本文借鑒陳建軍等 (2016)的方法測算產業協同集聚指數，公式為：

式(6)中，AGGM表示制造業的集聚程度，AGGPS表示生產性服務業的集聚程度。

4.控制變量。

為了盡量控制其他可能影響流通經濟增長的因素，參考王碧瑤(2020)、楊仁發和徐曉夏(2023)的研究，選擇如下控制變量：第一，資本存量(lncap)，以實物資本存量的對數來表示；第二，人力資本(hum)，利用勞動力平均受教育年限表示人力資本水平；第三，政府支出(gov)，采用政府購買和政府投資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來衡量政府支出水平；第四，對外開放水平(tra)，利用進出口總額占GDP的比重進行衡量；第五，通貨膨脹率(cpi)，采用消費者價格指數衡量；第六，居民人均收入(rev)，利用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對數進行衡量。

(三)數據來源

本文以2010-2022年我國31個省份(不含港澳臺地區)的省級面板數據為樣本，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及國家統計局和地方統計局官網。針對個別缺失數據采用線性插值法補齊。為緩解數據波動對回歸結果的影響，對人均可支配收入等變量取對數后納入回歸模型。

實證分析

(一)基準回歸

表2報告了物流業競爭力對區域流通經濟增長影響的基準回歸結果。列(1)給出了不加入控制變量的OLS回歸結果，列(2)給出了加入控制變量的OLS回歸結果，列(3)給出了控制時間效應后的回歸結果，列(4)給出了控制個體效應后的回歸結果，列(5)給出了同時控制時間效應和控制個體效應后的回歸結果，各列回歸結果均表明物流業競爭力顯著推動了流通經濟增長。列(5)研究結果顯示，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影響系數為 0.214，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物流業競爭力每提升1%，流通經濟增長0.214%。物流業競爭力越強，越能高效、低成本地完成資源要素和商品的流通過程，從而促進流通經濟增長，因此物流業競爭力是促進流通經濟增長的核心驅動力，假設H1成立。

(二)區域異質性檢驗

我國不同地區物流業發展水平有較大差異，把樣本分為東部、中部和西部分別回歸，以進一步分析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區域異質性影響，結果如表3所示。物流業競爭力對我國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流通經濟增長均存在顯著促進作用，但其驅動效應存在區域異質性，物流業競爭力對西部地區流通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最強，對中部和東部地區流通經濟增長的影響相對較弱。可能的原因是我國東部和中部地區物流產業規模龐大以及產業基礎良好，物流業競爭力提升對流通經濟增長的邊際效應相對較弱。我國西部地區現代物流產業發展處于起步階段，其驅動效應處于邊際遞增階段，物流業競爭力提升顯著推動了電子商務等現代服務業發展，因此物流業競爭力對西部地區流通經濟增長的驅動效應較強。

(三)穩健性檢驗

穩健性檢驗如下：一是借鑒宋玲和左小明(2017)測算物流業競爭力的方法，重新測算物流業競爭力變量進行檢驗，回歸結果見列(10)；二是對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進行1%縮尾處理進行檢驗，回歸結果見列(11)；三是更改研究時限，將研究年份改為2015-2022年進行檢驗，回歸結果見列(12)；四是滯后一期被解釋變量進行檢驗，回歸結果見列(13)。一系列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影響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本文的研究結論穩健可靠。

(四)中介機制檢驗

根據本文的理論機制分析，選取電子商務發展(ECI)和產業協同集聚(COAGG)作為中介變量進行機制檢驗，結果見表5。列(14)為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基準回歸結果，物流業競爭力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表明物流業競爭力顯著促進流通經濟增長。

列(15)是電子商務發展作為被解釋變量，物流業競爭力的影響系數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物流業競爭力有利于電子商務發展。列(16)在基準模型基礎上納入了中介變量(電子商務發展)后，結果顯示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影響有所減弱且顯著，說明電子商務發展在物流業競爭力和區域流通經濟增長間發揮了顯著中介作用，其中介效應值為0.044。物流業競爭力能夠提高電子商務配送效率，降低電商產品運輸成本，為電子商務發展提供現代化物流保障，進而促進流通經濟增長，因此物流業競爭力能夠通過電子商務發展促進流通經濟增長，假設H2成立。

列(17)是產業協同集聚為被解釋變量，物流業競爭力的影響系數為正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物流業競爭力有利于產業協同集聚水平提高。列(18)在基準模型中加入中介變量(產業協同集聚)后，結果顯示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影響有所減小且顯著，說明產業協同集聚在物流業競爭力和流通經濟增長間起到了顯著中介作用，其中介效應值為0.037。物流業競爭力能夠促進資源要素自由流動，降低區域物流成本，從而吸引相關產業協同集聚，產業協同集聚能夠通過規模效應和技術溢出效應推動流通經濟增長，因此物流業競爭力能夠通過產業協同集聚促進流通經濟增長，假設H3成立。

政策建議

第一，提高區域物流業競爭力，促進物流業與流通經濟發展深度融合。研究結果表明，物流業競爭力能顯著促進流通經濟增長，因此各級政府應加大對區域物流企業的政策支持力度，尤其是加大對5G、大數據、人工智能網絡為代表的現代物流企業的支持力度，發揮現代物流對流通經濟增長的支撐和保障作用，加快釋放物流業競爭力對流通經濟增長的賦能作用。

第二，破除不同區域間物流業的壁壘，提高西部地區物流業競爭力。政府應積極創造政策條件實現物流資源有效對接，提高物流資源和技術要素的流動效率，根據不同區域的比較優勢開展深度分工協作，實現不同區域物流企業的協同發展，逐步縮小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物流業競爭力的差距，進而推動我國流通經濟的高質量發展。

第三，完善現代物流服務體系，支持電子商務和產業協同集聚發展。物流業競爭力能夠通過電子商務發展和產業協同集聚推動流通經濟增長。因此各地政府要加快完善現代物流服務體系，重點推動物流行業提質增效降本，提升區域物流業競爭力，為電子商務發展和產業協同集聚提供良好的現代物流保障，從而促進區域流通經濟增長。